說一個人倔,常不用“倔”字,而是說“一根筋”。
范家生,我們口中的“老范”,就是“一根筋”。“一根筋”不受人待見。別人老遠看他走過來,都躲到一邊,裝作沒有看到他。他們不理會老范,把老范當成透明人。沒人理會自己,老范就把自己活成了一陣風,輕飄飄地飄過來,未吹起一絲波瀾;又輕飄飄地飄過去,不帶走一片云彩。
別人不理會老范,是因為他不近情理、不看情面,性格固執,做事嚴苛。誰栽在他手里,猶如出門撞見鬼——倒霉透頂。惹不起,還躲不起么?于是,很多人保持敬而遠之的態度,下意識與他拉開距離。一開始,老范欲言又止,心里咂摸一陣,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后來,老范釋懷了,坦然了:許多事的是非曲直都擺在明處,根本不必解釋。不必解釋,又何必多說?老范仍然我行我素,既嚴于律己,又嚴以待人。
起初,老范是安監科安監員。安監科看似是個好單位,實則是一個容易得罪人的地方。不揪人是不稱職,不考評是不作為,不處罰是不履責。啥也不干,是占著茅坑不拉屎,別人說“你尸位素餐”。想干出點名堂,又處處惹人厭、討人嫌。頗有點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的意思。
老張在井下睡覺,被老范逮住,非要定他嚴重“三違”。所謂嚴重,是指老張的行為帶有主觀故意,知其不可為而為之。這種違章必須嚴懲、不能縱容。晚上,老張給他搬來一箱酒。老范讓愛人私下給老張愛人500元。愛人問他怎么回事,老范擺擺手:“你甭管。讓你送,你送就得了。”
“三違”通報下來了,通報上仍有老張名字。不收禮不辦事,謂之正;收禮不辦事,就是吃人飯不辦人事。老張把老范告到了礦紀委,要求嚴查老范受賄問題。紀委工作人員經過詳細調查,終于把這事調查清楚了。老范不僅沒受到任何處分,反而在全礦范圍內受到通報表揚。
老張回家一問才知道,愛人確實收了老范愛人500元,但忘了告訴自己。氣得臉色發青的老張直呼愛人“壞事”,與之大吵一架。
后來,老范當上質量驗收組組長。老范侄子在礦上包工隊上班,包工頭委托老范侄子,請求老范驗收施工質量時高抬貴手,別太較真。老范讓他老老實實上班,別“六個指頭搔癢,多這一道兒”。侄子試探著問:“那質量考核的事咋辦?”“該咋辦,還咋辦。”老范說,“他寫了個一,我總不能昧著良心,說那是個二吧。”
不留情面、不近人情,是大伙兒對老范的普遍印象。老范還當過檢身工,在井口負責職工升入井檢身工作。別人往井口一站,對升入井人員做出搜身動作,就算完事。老范偏不,他一個個翻衣兜查。有人違規帶易燃物品,有人穿化纖衣服,有人攜帶鋒利工具但沒帶膠套……這些都逃脫不了他的眼睛。有次,礦長下井。很多人起哄,說工人檢身,礦長也得檢身,不能搞特殊。老范像模像樣地給礦長檢身,還真檢出了問題。老范說:“礦長,您穿的秋衣不是純棉的。”礦長疑惑:“買的時候說是純棉的啊。”通過翻看水洗標發現,礦長的秋衣還真不是純棉的。礦長贊道:“范家生,你真是好眼力。”老范靦腆地笑笑:“干啥事操啥心。”
有人刨根問底:“老范為啥是這樣一個人?”
旁人解釋:“老范受過刺激。”“啥刺激?”那人把陳年舊賬翻了出來:“老范父親在煤礦違章坐皮帶,掉進了煤倉。”于是,老范受到刺激,成了“一根筋”,做事丁是丁,卯是卯,從不變形走樣。有人恨得牙癢癢:“這個范家生,是真‘夾生’啊。”
后來,安監科科長退休,老范因工作嚴謹,多次協助預防事故,順利升任安監科科長。和老范關系過得去的老丁向他打探升遷的秘訣。老范說:“哪有什么秘訣,努力工作而已。”老丁不信。老范只好說:“秘訣真沒有,秘密倒有一個。”
老丁來了興趣:“什么秘密?”
當年老范父親因違章坐皮帶掉進煤倉,雖保住性命,但高位截癱,在床上一躺就是二十幾年。這二十幾年里,他吃喝拉撒在床上,喜怒哀樂在床上。尿床要人換被褥,吃飯要人端碗夾菜,翻身要人抬。二十幾年下來,老范父親形如枯槁,心如寒冰,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你們行行好,把我掐死得了”。
老范父親的眼淚流干了。流干眼淚的,還有身為人子的老范。老范無數次流淚,也給自己打氣:“如果可以,我決不讓任何人再受到這種傷害!”
在安監科任職,老范似乎惹了很多人,但他并不認為自己惹了很多人。每次分析完個人違章、施工質量問題,老范都制定一套防范措施,跟進并督促落實。每制定一套防范措施,老范就對自己說:“老范,你是好樣的!你又教育了一個人,堵住了一處管理漏洞,阻止了一起事故發生。”
老范認為自己這種嚴苛,不是“一根筋”,而是積德行善。煤礦安全、沒有人再受傷害,即使自己受的委屈再大,又算得了什么?
作者:布衣 版面編輯:袁理
來源:中國煤炭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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