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作者:Alex Liu
通訊作者:Peter M. Attia, Ying Shirley-Meng
通訊單位:加州大學圣地亞哥分校,Glimpse
研究背景
新能源汽車對大尺寸鋰離子電池需求的不斷增長,推動了具備更高能量密度和更優成組效率的電芯規格加速發展。截至2024年底,全球乘用車保有量中電動車占比約4%,預計2030年將翻四倍。對于汽車應用,LIB研發圍繞成本、能量密度和功率能力展開,同時兼顧安全與壽命,由此催生了多種化學體系、電芯規格及集成方案。EV電池從18650圓柱電芯(≈3 Ah)到100 Ah以上的大尺寸軟包和方殼電芯不等,在循環壽命、熱性能、能量密度和安全性方面各有取舍。
特斯拉于2020年針對Model Y平臺推出的4680圓柱電芯,體積和容量約為上一代21700的5倍。配合無極耳(tabless)設計,旨在不犧牲制造效率與生產成本的前提下獲得更高能量密度。另一家電池龍頭比亞迪也為其電動車平臺開發了創新電芯——采用磷酸鐵鋰(LFP)化學的“刀片電池”方殼方案,強調安全、壽命和成本。然而,比亞迪同時在其電動車及儲能系統(ESS)中采用并量產4680規格的LFP/石墨圓柱電芯,其他電池廠商亦紛紛跟進大尺寸規格。
工作介紹
在此,美國加州大學圣地亞哥分校Ying Shirley-Meng教授(孟穎)和美國馬薩諸塞州的電池掃描公司Glimpse的Peter M. Attia等人對比亞迪4680 LFP/石墨圓柱鋰離子電芯進行了全面解析:通過系統的物理拆解、X 射線成像、電化學測試及電子顯微成像,從電芯到材料層級對其性能與結構進行評估。拆解與 X射線結果顯示,該電芯采用罕見的多極耳設計,電極雙面涂布均勻,且石墨負極未添加硅材料。電化學測試表明,其能量密度達到374.6 Wh L-1和 150.5 Wh kg-1。同時,混合脈沖功率特性(HPPC)與電化學阻抗譜(EIS)進一步顯示,該電芯具備出色的倍率性能:在不同荷電狀態(SOC)下,電芯直流面積比阻抗僅為6~17 Ω·cm,電荷轉移面積比阻抗約5.9 Ω·cm。因此,上述發現為4680規格在設計與性能上的新方向提供了實證,為大尺寸圓柱電池技術的未來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本文研究的比亞迪4680是繼特斯拉4680之后第二款被公開表征的4680規格電芯。
相關研究成果以“Design and Performance of the BYD LFP/Graphite 4680 Cylindrical Cell”為題發表在Journal of The Electrochemical Society上。
內容表述
電芯結構與卷芯設計
本研究所有被測電芯均獨立購自于線上供應商。拆解前初檢可見,BYD 4680圓柱電芯外套絕緣熱縮管(圖1A),而特斯拉4680則為鍍鎳鋼殼無直接絕緣。能譜(EDS)證實BYD 4680殼體為鍍鎳鋼:截面富Fe、表面富Ni。電芯頂部負極蓋旁設有一小型泄壓閥。實測BYD 4680高80 mm、直徑46 mm,與規格一致。與特斯拉4680相同,BYD 4680殼體兼做負極端子,正極蓋通過白色橡膠墊圈(圖1B“3”)與殼體絕緣。
電芯切開后發現正極蓋仍與金屬正極盤(圖1B“1”)相連,用陶瓷剪剪斷后可見正極盤、卷芯、藍色塑料盤(“2”)及卷芯中心塑料空心軸(“5”)。殼體底部亦有金屬負極盤(“4”),直接點焊于殼底。用割管器去掉底部殼體后,再用陶瓷剪切斷負極極耳與負極盤的連接,卷芯即與上下端完全脫離。
卷芯取出后拆去膠帶并展開,可見正極、負極及隔膜。圖1C顯示LFP正極卷高69 mm、長5370 mm;石墨負極卷高71 mm、長5513 mm,比正極長143 mm。正極鋁極耳4條,負極鎳極耳3條,沿電極長度方向布置,外覆PET絕緣膜。負極最內圈鎳極耳雖被PET完全包裹,未與殼體焊接。
其余非活性件見圖1D:金屬正極盤厚0.31 mm,外緣呈非對稱擴大,并留有圓、半圓及矩形缺口供鋁極耳及PET帶穿過;與正極蓋之間夾0.29 mm藍色塑料正極盤,起絕緣作用,防止卷芯銅集流體誤觸。四根鋁極耳呈~90°間隔焊于金屬正極盤,其徑向伸出距離分別為0.4、13.1、16.0、18.3 mm。金屬負極盤厚為0.31 mm,僅半圓缺口,無中心孔,直接點焊殼底;三根鎳極耳徑向距離9.0、15.6、20.0 mm,盤與卷芯之間另設同厚塑料盤絕緣,防止鋁集流體與殼體短路。
圖1. 比亞迪4680的尺寸、拆卸、內部特征和非活動組件概述。
圖2. BYD 4680三維示意圖。
為直觀、定量解析 BYD 4680 結構,采用3D X射線計算機斷層掃描(CT)實現無損全芯成像。圖3A的2D徑向切片清晰展示內部結構,對比度與各組件一一對應;放大圖(圖 3B)可見塑料中心軸與電極對比分明,軸內呈六角形空腔,拆出后光學驗證一致。圖 3C 的軸向旋轉切片給出全身視圖,圖 3D 進一步分辨層狀電極、極耳及電解液彎月面,彎月面處富余電解液提示需探究中心軸功能。
實測中心軸高 7.1 mm,與負極卷高度一致。常規圓柱電池借中心軸抑制徑向變形或在熱失控時提供排氣通道。為驗證BYD設計是否超越傳統功能,先在常壓下向六角腔注入乙醇,無泄漏;再在手套箱內真空干燥后浸LP57電解液兩周,稱重幾乎無增重,表明軸體不吸液,主要起結構支撐作用,可在快充或熱沖擊下防止卷芯塌陷。同時,紅外光譜鑒定中心軸材質為聚丙烯(PP),而非聚乙烯(PE),因此隔膜為PP。SEM觀察表面具亞微米孔,截面均勻,確認為單層結構。與 CT 結果一致,六角腔長2.5 mm,截面積約16.24 mm,壁厚約0.66 mm。
3. BYD 4680的3D X射線成像。
通過對比亞迪4680不同徑向(橫截面)CT切片,可更精細地審視電芯內部及其結構特征。圖4A從底部第一幀(Z=0)開始,即可清晰分辨金屬負極盤及與其焊接的三根鎳極耳(圖中標黃);沿Z軸上移后,四根鋁正極耳也相繼顯現。圖4A最頂端切片中的高亮區域即對應金屬正極盤上的焊接點。由于極耳材料不同,X射線吸收對比度差異明顯,圖4B的軸向旋轉切片可輕易區分四根鋁正極耳(C1-C4)與三根鎳負極耳(A1-A3)。
為快速、自動分析電芯CT數據,采用Condon等報道的Glimpse后處理流程,對25顆BYD 4680卷芯中心進行分割(圖4A藍色覆蓋層),量化中心區域面積及圓度。圓度定義為橢圓擬合最小/最大直徑比。25顆電芯的中心面積與圓度均表現出極高一致性,相對標準差分別為0.546%與0.467%(圖4C);最低圓度仍達97.2%,遠高于常規圓柱電芯。這一高均勻性凸顯了帶中心軸圓柱設計的優勢:顯著增強機械穩定性,降低應力下的變形風險。
4. BYD 4680的3D X射線成像以突出電池特征和均勻性。
電化學性能測試
本節所有測試均在兩顆獨立電芯上重復進行。以C/5(3 A)恒流-恒壓(截止C/60)協議在2.8–3.65 V區間循環,測得放電容量15.41 Ah、能量49.82 Wh,平均平臺約3.2 V,石墨階梯與FePO?LiFePO平臺清晰,印證LFP/石墨體系(圖5A)。據此計算重量與體積能量密度分別為151 Wh kg-1和374.6 Wh L-1,約為特斯拉NMC 4680的60%,主要受限于LFP本征比能低及更長極片帶來的集流體、隔膜等冗余質量。連續10圈循環無靜置,容量衰減<0.1%,CE逐周升高,顯示初期穩定(圖5B)。
為獲得準確的面容量,從拆出極卷上機械刮取單面涂層,裁剪13 mm(正極)和12.7 mm(負極)圓片,組裝CR2032半電池,LP57電解液,C/10首圈給出LFP單平臺、石墨多平臺特征(圖5C);繼續C/5循環,平均可逆容量2.77 mAh(正極)和2.96 mAh(負極),對應單面面容量2.09 mAh cm-2與2.34 mAh cm-2,N/P比1.1。
5. 25°C條件下全電池與半電池性能的電化學評估。
使用新購買的BYD 4680在20% SOC下EIS測得RCT僅5.9 Ω·cm,Rs 51.5 Ω·cm。HPPC顯示DC內阻隨SOC降低而升高,放電方向增幅更顯著,中低SOC區尤為明顯,體現LFP體系對SOC變化較NMC/NCA更不敏感的低阻抗優勢。
6. 在25℃條件下電池阻抗的歸一化評估。
進一步對比亞迪4680進行倍率測試。基于15 Ah額定容量,選取C/2、1C、2C(7.5、15、30 A)對稱充放,各5圈,CC后加CV至C/60。圖7A電壓曲線高度重合,顯示良好一致性。隨倍率升高,CV容量占比增加,C/2可用~15.00 Ah,2C降至13.25 Ah;回降C/2后仍可恢復近15 Ah(圖7B)。第5圈1C、2C容量利用率分別達94.7%與87.9%,且首圈后CE即穩于99.8%。與特斯拉4680相比,比亞迪1C、2C充入量分別為額定值97.8%與92.7%,遠高于對手的82.8%與71.0%,進一步確認其“功率型”定位。需注意的是,持續≥2C快充雖產熱抑制鋰析出,但可能伴隨副反應、SEI增厚;而快放因電位較高,此類副反應較少。
7. 25℃下測量電池的倍率性能。
材料表征
為深入解析LFP與石墨電極,進行SEM表征。圖8給出正、負極的俯視與截面照片。
正極:截面測得電極厚度約150 μm,鋁集流體約10 μm(圖8A),與螺旋測微計及CT切片結果一致。俯視(圖8B)可見100~300 nm納米LFP一次顆粒,該尺度可縮短鋰離子擴散路徑,提升倍率。LFP表面碳包覆層<10 nm,SEM難以分辨。EDS還檢出約0.3 at% Ti,提示Ti摻雜可縮小晶格、進一步縮短擴散通道,與納米化協同改善性能。
負極:電極層厚約125 μm,銅集流體約10 μm(圖8C),與五點測厚及CT均值吻合。與特斯拉4680單層石墨相比,BYD涂層厚54.5 μm,減薄54%,既降低內阻又提升散熱,有利于快充高功率。俯視SEM(圖8D)顯示片狀石墨粒徑≤10 μm;EDS僅檢出石墨,無硅,C原子比91.2%,含碳黑、粘結劑;Na占1.8%,提示可能使用CMC粘結劑。近期干法工藝靠聚合物原纖化提高載量,但兩電極均未出現纖維形貌,表明仍采用傳統濕法涂布。
8. 拆解電池中雙面電極的代表性SEM圖像。
全文總結
綜上所述,本文系統解析了比亞迪4680圓柱磷酸鐵鋰電池的設計與特性。拆解顯示電極雙面涂布,卷芯內置六角空腔塑料中心軸;正負極均為多極耳結構,但負極最內耳未外接端子。中心軸僅提供機械支撐,無額外透氣或吸液功能。同時,CT統計25顆電芯,卷芯圓度與面積一致性極高。SEM觀察到正極納米球形LFP、負極片狀石墨;EDS確認LFP含微量Ti摻雜,負極無硅,且兩電極均無干法纖維形貌,表明沿用傳統濕法工藝。電芯級能量密度374.6 Wh L-1、150.5 Wh kg-1;EIS與HPPC均顯示毫歐級內阻,低SOC區增幅明顯。此外,1C/2C倍率容量利用率分別達94.8%與88.1%,結合超薄石墨涂層,凸顯高功率定位。因此,本文證實了LFP在大圓柱高功率場景的可行性,為EV及儲能提供新思路,并指出熱管理與正極表面工程可繼續優化。
【文獻信息】
Alex Liu, Weiliang Yao, Shaojie Yang, David Gonsoulin, Aiden Larson, Amariah Condon, Peter M. Attia,* Ying Shirley-Meng*, Design and Performance of the BYD LFP/Graphite 4680 Cylindrical CellJournal of The Electrochemical Society, https://doi.org/10.1149/1945-7111/ae1e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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