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鄧輝　王振　楊贊^2*

1. 中國建筑第八工程局有限公司

2. 清華大學恒隆房地產研究中心

【通訊作者郵箱】

zanyang@mail.tsinghua.edu.cn

【原文信息】

鄧輝,王振,楊贊.空氣污染與勞動損失：新經濟行業(yè)的證據[J].世界經濟,2025,第10期.

內容導讀

新經濟就業(yè)群體在勞動力市場中的地位日益凸顯，研究空氣污染對其勞動績效的影響可以揭示空氣污染抑制經濟效率的廣泛性。本文以快遞行業(yè)為例，估計空氣污染對新經濟就業(yè)群體造成的個體勞動損失，研究發(fā)現城市空氣污染每上升10個單位，快遞員勞動產出下降1.6%，勞動供給下降 1.3%；空氣污染導致快遞員年平均收入損失6.5%，樣本省份快遞員因暴露于PM2.5導致的年收入總損失約為1.58億元。本文分析了快遞員這一新經濟就業(yè)群體應對空氣污染的“雙重策略”及其經濟后果，為制定勞動者福利政策提供了經驗依據。

研究背景

新經濟擴張使得該領域的就業(yè)群體逐漸成為勞動力市場的重要組成部分，推動就業(yè)結構從制造業(yè)向服務業(yè)轉型升級?！吨袊y(tǒng)計年鑒（2024）》數據顯示，我國服務業(yè)就業(yè)占比為48%，“新經濟”（新產業(yè)、新業(yè)態(tài)、新商業(yè)模式）增加值占GDP的比重約為18%。新經濟產業(yè)不僅肩負著促增長和保就業(yè)的雙重使命，也是國際競爭力的重要體現。然而，生態(tài)環(huán)境部2024年監(jiān)測數據顯示，全國仍有25.4%的城市PM2.5平均濃度未達到《環(huán)境空氣質量標準》的限值要求，空氣污染仍然是人民健康和經濟增長的潛在威脅。在此背景下，深入探究空氣污染對新經濟就業(yè)群體勞動績效的影響十分重要。

近年來，以快遞業(yè)為代表的新經濟產業(yè)保持快速增長態(tài)勢。2024年全年，快遞企業(yè)業(yè)務總量達到1937億件，同比增長20%，2015-2020年全行業(yè)新增就業(yè)崗位100萬個以上，快遞員成為新經濟就業(yè)群體的典型代表。綜合來看，快遞行業(yè)具有勞動關系靈活、工作內容多樣、工作時間彈性大等特征?？爝f員在日常工作中面臨空氣污染、惡劣天氣、交通事故等多種環(huán)境風險，這些不利因素不僅短期內沖擊勞動效率，長期來看還可能對身心健康造成損害。同時，快遞業(yè)服務性強、工作強度大、被投訴風險高等特點，使得快遞員面臨的綜合風險更加突出。因此，研究空氣污染對快遞員勞動績效的影響，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計量模型

基于快遞員層面的個體固定效應模型設定如下：

LP_ijt=γ+γPollution_ijt+γWeather_ijt+Γ_jt+Φ+σ+?_ijt （1）

其中，LP_ijt表示在城市（包括地級市、縣和縣級市）工作的快遞員日的勞動績效，包括被簽收包裹數和工作總小時數兩個變量。Pollution_ijt代表空氣污染向量集合，基準回歸包括了快遞員i所在城市日的空氣質量綜合指數AQI和細顆粒物PM_2.5濃度，以及這二者非線性模式的變量組合。Weather_ijt表示一組天氣特征變量，包括云量、雨量、雪量、風速、溫度以及溫度的二次項（溫度與人體舒適度之間是倒U型的非線性關系）。由于部分快遞員在樣本期間曾在不同城市工作過，因此在模型中加入城市×年份固定效應_jt來控制城市經濟和社會特征對快遞員勞動效率的影響。代表一組能夠緩解包裹量時序變化的固定效應，包括月份固定效應、周固定效應、星期固定效應，以及節(jié)假日固定效應。代表快遞員個體固定效應，_ijt表示為模型擾動項。

基于工具變量法，本文的兩階段估計模型設定如下：

第一階段：

Pollution_ijt=α?ThermalInver_ijt+α?Weather_ijt+Φ+ε_ijt （2）

第二階段：

LP_ijt=β?(Pollution_ijt ) ?+β?Weather_ijt+Φ+σ+μ_ijt （3）

在模型（2）中，ThermalInver_ijt表示城市日前三天發(fā)生逆溫現象的總次數，Weather_ijt，還有其他變量的設定和模型（1）完全一致。第一階段，模型在控制一整套完整的天氣特征和一系列固定效應基礎上，用城市日前三天發(fā)生逆溫的總次數來預測城市日的空氣污染水平。在第二階段的估計中，模型（3）用第一階段得到的空氣污染預測值Pollution ?_ijt替代實際值，來分析空氣污染對勞動績效的影響。

四一

研究結論和政策啟示

本文分析表明空氣污染帶來了相當顯著的勞動損失。盡管客戶下單數據受限，機制分析仍排除了需求側和運輸環(huán)節(jié)的干擾，證實空氣污染主要通過“縮減勞動供給”機制產生影響。這種勞動損失效應在計件工資體系下，將直接轉化為行業(yè)從業(yè)者收入損失，同時勞動者加快工作的補償行為也可能增加其面臨的生產安全風險。

多維分析證實了新經濟行業(yè)中勞動者對環(huán)境污染的應對主要采取“雙重應對策略”，反映了標準化服務行業(yè)特有的勞動供給剛性，揭示了效率指標作為污染應對機制的局限性，即表面效率提升可能以服務質量下降為代價。這些發(fā)現為完善平臺用工管理提供了政策啟示：應建立與空氣質量聯動的彈性績效考核體系，在高污染日適當放寬時效要求，同時配備專業(yè)防護裝備，實現生產效率、服務質量和勞動者健康的三重保障。

空氣污染給戶外勞動者帶來的“健康-收入”權衡困境，表明單純依靠市場機制難以有效解決快遞員的環(huán)境健康權益問題，需要建立專門的職業(yè)暴露防護和補償機制。國家應構建包含政府職業(yè)健康暴露補償基金、企業(yè)污染適應性智能派單系統(tǒng)和個體防護標準在內的“三位一體”防護體系，以緩解廣大新經濟從業(yè)者面臨的環(huán)境壓力和健康風險，避免“短期收入下降-長期健康損害”困境導致的長期人力資本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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