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夏天,剛拿到大學畢業證書,我就迫不及待地在全國征兵網報了名。從小向往軍營的我,順利通過體檢、面試和政審,成為一名威武的軍人。
在福建某空軍基地警衛連,崗亭旁那棵百年榕樹成了我最忠實的“站崗搭檔”。它粗壯的樹干三人才能合抱,皸裂的樹皮上鐫刻著歲月勛章。最動人的是那些垂落的氣根,它們在東南沿海濕潤的季風里輕輕擺動。最令人震撼的是它裸露在地表的根系——那些虬結盤錯的樹根,以沉默而堅韌的姿態,一寸寸撐開堅硬的巖層,將周圍土地擁入它溫暖的懷抱。
榕樹濃密的樹冠撐開巨大的綠傘,陽光透過葉隙灑下斑駁的光影,為站崗的戰士披上一身天然的迷彩。在軍隊的兩年里,榕樹是我最忠實的戰友。風雨烈日下站崗,抬頭望見它傘蓋般的樹冠,心里就踏實。
2016年寒冬,當我鄭重疊好那身“天空藍”制服時,人生的新戰場已在五百米深的井下等待。面對親友不解的目光,我報以微笑。軍旅鍛造的鋼鐵意志,不正該在最艱苦的地方淬煉成鋼嗎?初到煤礦,我主動申請到井下生產一線工作。
第一次下井,那感覺真像鉆進了地心。罐籠“哐當”下沉,光線迅速被黑暗吞噬,只剩下被頭頂礦燈刺破的有限空間。礦井深處,潮濕悶熱,空氣中混雜著煤塵和巖石的味道。在綜采工作面,采煤機的轟鳴震得我耳膜發顫,液壓支架伸縮時發出“嘶嘶”的聲響,刮板輸送機槽里原煤“嘩啦啦”奔流,工友們在狹窄的煤壁間穿梭,吆喝聲、工具碰撞聲交織成獨特的勞動交響曲。在這幽深的巷道里,我觸摸到了大地的脈搏。
在綜采一隊機電維修班的每一天,我都目睹著鋼鐵和煤層的較量。工作面遠在離井底車場數千米的巷道盡頭,地質條件復雜多變,那些冰冷的機械設備就像倔強的老馬,時不時就要鬧點脾氣。記得一次夜班,采煤機突然“趴窩”。班長一聲吆喝,我們幾個維修工立刻圍了上去。十幾盞礦燈的光束在鋼鐵軀殼上交匯,像極了當年戰術演練時亮起的探照燈。故障點深藏在迷宮般的電控箱內部,我們只能以近乎扭曲的姿勢,半跪在滲水的支架間作業。煤灰混著汗水,在臉上沖刷出一道道痕跡,安全帽帶早被浸透,咸澀的汗珠不斷刺痛著眼睛。
我的手指在電纜管路間穿行。憑借在部隊錘煉出的專注力和日漸扎實的機電知識,我像排雷般逐個排查可能的故障點。當采煤機重新發出熟悉的轟鳴時,我們相視而笑——那一張張綻放著笑容又沾滿煤灰的臉,與當年夜間突擊訓練后的戰友們如出一轍。這種在困境中突破的快感,這種與隊友并肩作戰的默契,無論在地下五百米還是軍營訓練場,是如此相似。
后來,我被抽調到礦山救護隊。訓練場成了新的戰場。天蒙蒙亮,隊友們的身影就在操場上躍動:背著幾十斤重的呼吸器負重跑步,抬著假人爬樓梯,在模擬濃煙彌漫的巷道里練習搜救……汗水浸透戰斗服,肩膀勒出紅印子。晚上,我們圍在燈下啃厚厚的《礦山救護規程》,琢磨各種儀器的原理和使用方法。那種時刻準備著的狀態,像極了在警衛連執勤的日子。
調到地測科工作后,我將軍人的嚴謹作風與礦工的堅韌品格再次結合。每次井下測量工作都如同一場精密的地心測繪戰役——測量儀器的激光束如同我的戰術手電,在幽深的巷道中劃出清晰的坐標網絡。為確保數據萬無一失,我常常在悶熱的作業環境中反復校核每一個數據,直到它們都如軍令般準確無誤。那些被煤灰浸染的測量記錄本上,密密麻麻的數據就像作戰地圖上的坐標標記,記錄著我在煤海深處的一次次“戰術行動”。
雖然我離開部隊已近九年,但軍營的號角聲似乎還在耳邊。礦井深處隆隆的機械聲,工友們沾滿煤灰卻真誠的笑臉,還有那盞在黑暗中指引方向的礦燈——這一切,同樣深深融入了我的生命。那棵崗亭旁的榕樹,在我心中從未遠離。它時刻提醒我,不論身在何方,不論頭頂是湛藍的天空還是厚重的巖層,守住那份責任,像樹一樣扎根,像戰士一樣向前,就能活出屬于自己的挺拔與生機。
作者于海闊版面編輯:袁理
編輯:張瑩
來源:中國煤炭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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